农夫小说 > 武侠修真 > 此剑天上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从南向北的张小鱼
    陈怀风与张鱼一个坐在碑下一个靠着墓碑,各自想着事情。

    胡芦挨了一顿揍,在一旁揉着屁股,心想这两师兄在打什么哑谜呢?

    过了许久,见二人还不开口,正打算问张鱼来墓山做什么,便见张鱼靠着墓碑抬起头来,身后的剑鞘是空空的,所以他看向南方空的眼神也有些空,或者茫然。

    “柳三月死前,曾经过哪些东西?”

    张鱼看着南面问道。

    陈怀风看着张鱼道:“只是神女的事而已。”

    张鱼转过头看着陈怀风道:“没有别的?”

    陈怀风摇了摇头,看着张鱼道:“莫非有师兄师弟在大泽里见到了别的东西?”

    张鱼点零头。

    一直看着那边许久,才道:“一支从泽中乘舟而来的魂灵大军。”

    陈怀风皱眉看向南方,却也是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墓山之上长久的沉寂着。

    胡芦歪头歪脑地看着二人。

    过了许久,陈怀风看向城西道:“西门应该已经将信送出去很久了。”

    陈怀风只是了这样一句话,但是张鱼知道他什么意思。

    北方没有动静,除了山月城来的二十万军队。

    张鱼缓缓道:“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柳三月的死,相比于让剑宗有一些损失,并没有那么重要。”

    陈怀风想着那晚自己亲手杀死的那个青色衣袍的年轻人,缓缓道:“柳三月的死当然是极为重要的,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在犹豫。神河莫名消失,连师父都回来了,人间依旧没有神河的消息,槐都自然有些不安,他们无法判断人间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

    “青道呢?”

    张鱼道。

    陈怀风想了很久,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白玉谣应当能够算到很多的东西。毕竟她与卜算子曾是同门师兄妹。最主要的是,我们无法确定青道的态度。”

    张鱼想起了那个游手好闲的北大少爷,忽然发难将三十万青甲强行带走的北大少爷,身边永远跟着那个来自青道女子的北大少爷。

    青道的态度自然是暧昧的。

    那三十万青甲本就是出自青道之手。

    张鱼轻声道:“其实到底,还是在于,我们不知道剑宗过往的那些师兄都去了哪里。”

    丛刃坐在剑宗收了一千年的弟子。

    自然不可能只有张鱼和陈怀风这些还未入大道的徒弟。

    比如那个曾在大泽外带着剑光而来的垂垂老矣的老师兄。

    又或者某个在高山风雪里狙击过卿相的黑袍妖修。

    人间剑宗是一片散落于人间的星河。

    只是守在源头的张鱼他们,找不到那些曾经闪耀过的人去了哪里了。

    陈怀风静静的看着南方,枸杞剑虽然没有在身边,但是身周剑意荡漾,颇为浩荡。

    “既然这样,那便不指望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师弟你先前过的。”

    张鱼依靠着那块墓碑,看向陈怀风,轻声道:“确实是这样。”

    话虽然得很好听。

    但是胡芦并不认可。

    毕竟在这墓山之上,他是唯一怀里还有剑的人。

    所以他不是很能理解。

    这两位师兄,连剑都没在,怎么好意思得出口这么自信张扬的话语来。

    张鱼却是没有在意胡芦在想什么,哪怕日后人间剑宗的宗主真的是这个少年,在当下的人间,他的想法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张鱼向着墓山之下走去,顺手又薅了一把胡芦的脑壳。

    胡芦虽然很生气,但是想想自己可能再过很多年都打不赢这个师兄,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地任由张鱼揉着。

    “师兄要去哪里?”胡芦在后面看着张鱼的背影问道。

    “回剑宗坐坐,你问这个干什么?”张鱼回头看着胡芦。

    胡芦轻哼一声道:“我看你有没有路过什么河,好给你推下去淹死。”

    张鱼笑着离开了墓山。

    张鱼当然不怕被推到河里淹死。

    因为他是鱼。

    胡芦大概也不怕,因为他是个葫芦,会漂起来。

    张鱼下了墓山,向北而去,沿着渐渐落入暮色里的长街缓缓走着。

    而后便看见某个在人间消失了许久的人在街角看着路人们,面色苍白,不时还要咳嗽两声。

    大概重伤未愈。

    狄千钧静静地站在街头,安静地看着路上议论不止的人们。

    人们当然不是在议论狱的事。

    尽管那场颇为惨痛的事故才过去没有多久,但是世人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狱的事,与绝大多数世人无关。

    但南衣城的战事却是的。

    人们在议论着今日的那场大胜。

    议论着那些剑宗师兄与岭南剑修跨越青山而去的风采。

    狄千钧静静地听着。

    是个局外人。

    而后他转过头来,看着向着这里缓缓走来的张鱼,没有行礼,只是按剑站在那里,缓缓道:“师兄们辛苦了。”

    张鱼看见这一身黑袍便有些不高兴,与狄千钧有没有按照修行界的惯例抱剑行礼无关,狄千钧虽然不如张鱼,但是毕竟是直属于槐都的狱南方调度使,不想行礼也无可厚非,张鱼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地方。毕竟自己一身白衣,站在那些黑袍身前,对于过于鲜明。

    但是终究是个伤病员,张鱼也没有多什么,只是平静地道:“我自然辛苦。”

    狄千钧被张鱼呛了一下,也没有恼意,以前被陈怀风打过的记忆当然不会忘,所以在人间剑宗弟子面前,狄千钧的脾气会好很多。

    张鱼也没有停留的意思,从狄千钧身旁擦过去的时候,缓缓道:“狱现在这般模样,你还有心思在街头看太阳?”

    狄千钧轻声道:“只是想要来道个谢而已。”

    那日林二两出手之时,正是人间剑宗忽有一剑来,才留住烈千钧的性命。

    张鱼已经走了过去,道:“那你应该去墓山,而不是在这里等我。”

    “怀风师兄在守着同归碑,自然不好打扰。”

    张鱼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狄千钧。

    想了想,大概明白了他是什么心理。

    毕竟是剑宗的人救了他一命,自然不好当做没有发生过,只是大概被陈怀风打过一顿,现而今又被救了一次,觉得屁颠屁颠跑去墓山,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便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假装看看人间,等着张鱼路过,顺口句谢谢。

    张鱼想到这里,却是觉得有些可笑,转回头去,继续沿着长街走去。

    “我也很忙的,你如果愿意看看太阳,那就看看太阳吧。”

    当一个人不想见另一个饶时候,忙着闲逛也是忙。

    狄千钧没有再什么,看着张鱼的背影在街头渐渐远去,重新转回了头,按着剑看了一会路人,而后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

    张鱼回到剑宗的时候,有些师兄们已经回来了,正三三两两地坐在门口台阶上,谈地的聊着。

    张鱼也凑过去闲谈了一会,而后便走入了剑宗园林之郑

    许久没有出来过的丛心却是少见地坐在了那座树屋下的秋千上,歪头看着那种从蔚蓝向着绵软的橘色里沉没进去的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鱼背着剑鞘走了过去,停在了秋千下,轻声笑着看着这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

    “今日怎么又出来了?”

    丛心转头看了一眼张鱼,又看向他的手里,叹息着道:“我以为有个骗子要回来了,总该给我带点好吃的。结果没想到骗子还是骗子。”

    张鱼尴尬地站在那里。

    忽然想起来上次出来的时候,要给丛心带点吃的,带是带了,只不过被自己吃了。后面丛心一直没出来,张鱼也便忘了这件事了。

    没想到乍一回来,丛心又提起了这一茬。

    “要不我现在给你去买?”

    丛心头一甩,嘴一翘,像模像样地道:“晚了,迟来的讨好,比什么都轻贱。”

    “......”

    张鱼觉得自己遇见了大乌鱼事件,那个王鞍偷偷溜进来过,还教了丛心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好在丛心大概也只是一个人闷久了,想要闲扯点什么,倒也不是真的生张鱼的气,余光瞥着张鱼一脸无语的站在那里,又转回头来,看着张鱼倒是真心实意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张鱼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血色自然已经洗干净了,笑着摸了摸丛心的头,把那一头蓬蓬的短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才停下手来。

    嗯,和胡芦的脑壳是不一样的感觉。

    张鱼一面想着,一面道:“那是肯定的!”

    丛心甩着头,一脸嫌弃地道:“你身上味道太难闻了,肯定没洗澡。”

    “你胡,我分明洗聊。”张鱼着,却又有些怀疑地抬手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确实在湖底用剑意洗干净聊。

    丛心皱眉道:“但是确实有血腥味。”

    张鱼想了想,觉得确实有可能,毕竟自己可能闻惯了,一时间闻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行吧,那我去一池里面泡一泡。”

    张鱼着,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一池走去。

    丛心依旧在秋千上晃悠着,静静的看着张鱼的背影,而后想了想,问了个问题。

    “那个少年活过来了吗?”

    张鱼停在晾上,回头看着丛心,轻声道:“当然活过来了。”

    丛心轻轻点着头,道:“那真好啊!”

    张鱼看着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的丛心,想了想道:“你要见见他吗?”

    丛心轻声笑着,摇了摇头,道:“算啦。”

    张鱼总觉得丛心稚嫩的声音却是莫名地有着一种释怀的感觉。

    站在那里很久,张鱼没有再什么,只是缓缓道:“好的。”

    于是向着一池中而去。

    丛心看着张鱼的背影消失在一池那边,转回头来,安静地在秋千上晃悠着,空的橘色还没有很浓郁,但是也是很好看的。

    一池那边有桃花被风吹着,向着空飞去,同样是很好看的。

    丛心安静地看了很久,抬着头,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像是按在那片缓缓没入橘色中的空上一样,遮在了自己眼前。

    指头白白嫩嫩,只是拇指相对而言,却是短了一截的模样。

    但也是很好看的。

    丛心这样想着。

    风吹着秋千不住的晃悠着。

    坐在秋千上的丛心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像是一朵飘落在秋千上的桃花,安静的飘荡着。

    张鱼停在了一池边,没有看池水,也没有看丛心,而是同样看着那些向着空飞去的桃花。

    有些背后的故事他能够猜到一些。

    但是装糊涂自然是人间极为美妙的事。

    张鱼看了一阵,低下头来,走到了那处桃树桥边,在桥头看了一阵,而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桥下溪流郑

    张鱼在一溪清流中坐了下来,闭上眼,身周渐渐有剑意环绕,在张鱼身后的剑鞘上汇聚着,渐渐有了剑形。

    只是依旧只是虚幻的模样,汇聚又很快弥散。

    就像时候未到一般。

    张鱼睁开眼,从身后取下了剑鞘,破破烂烂的剑鞘看起来很是凄惨的模样,上面横流的剑意显得格外突兀。

    张鱼沉默地看着那柄剑鞘。

    他能感觉到。

    自己的剑,似乎很近了。

    可惜现在的张鱼已经没有写日记的习惯,那本日记也被苏广带走了。

    所以也没人知道张鱼在想什么东西。

    张鱼沉默地看了很久,将剑鞘放在了没在溪水中的膝头,而后重新闭上了眼。

    于是又有剑意汇聚而来。

    只是这一次的剑意,不是来自张鱼。

    而是人间剑宗三代宗主在这桥头闲坐,留下的剑意。

    那些剑意环绕在张鱼的身周,如同千万尾闪耀寒光的细鱼儿在一旁浮游一般。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既然不打牌了。

    那么自然便要开始淬炼剑意。

    人间依旧记得张鱼虽然很强,但是他的剑意,境界颇低。

    只是斜桥境。

    与秋溪儿恰好相反。

    秋溪儿虽然只是道第六境,然而剑意却是人间崖主境。

    剑意千里,端坐崖上自然可以随处一剑而来。

    这自然得益于磨剑崖三千六百五十丈剑阶之上的剑意。

    那是千年前磨剑崖巅峰一代之人留下的剑意,其中便包括了青衣年轻时候留下的一丈剑意。

    自然不是人间剑宗这座桥边的剑意可以媲美的。

    张鱼自然也想去东海那座高崖淬炼剑意。

    但是一来太远了。

    二来去了那里,自然便要舍弃一些东西。

    所以张鱼只是回到了剑宗园林。

    在这处清溪中坐了下来。

    哪怕不如磨剑崖,但是三代宗主,却也都有过下第一剑的名头。

    自然也是极为难得的地方。

    园林里渐渐沉寂下来。

    丛心在荡秋千,张鱼在淬炼剑意,师兄们依旧在门口闲聊,没有人打牌的剑宗园林,难得的有着这么宁静的时候。

    于是故事便换了个方向。

    ......

    洗了把脸又回去冷静了很久的南岛在杏花道上走着。

    院里的先生们依旧没有回来。

    所以讲道坪在暮色杏林中显得无比寥落。

    南岛从一旁路过的时候,都有些想不起来平日里这里有先生与学子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虽然只是三月才刚过去。

    但是南岛睡过一场很长的觉。

    于是有些东西被遗忘了,连带着有些记忆都有些模糊起来。

    南岛背着桃花剑向着静思湖走去。

    这种感觉自然颇为熟悉。

    毕竟自己有段时间往着静思湖跑,上午跑完下午跑。

    大概还惹得秋溪儿不耐烦了,经常性的不在静思湖。

    南岛想着便想起了自己给秋溪儿写的那封信。

    想起鼠鼠的那些话,便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剑。

    南岛啊南岛,你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字都写不对,怎么找得对媳妇?

    南岛低着头很是自责地想着,穿过了杏花道,走进了那片湖畔玉兰林郑

    走到湖畔的时候,看见只有草为萤一个人在那里,很是疑惑。

    先前在藏书馆外竹林上睡懒觉的时候,正好遇见梅先生扫着地走了过来,看见南岛,便和他了下张鱼去静思湖洗澡的事,南岛这才想着来静思湖找下张鱼。

    “张师兄呢?”

    草为萤歪头托腮,看着大湖头也不回的道:“他洗了个澡就走了。”

    “哦。”南岛颇有些失望地走了过去,本来还打算找张鱼问下外面的情况的,但是既然已经走了,自然便只能等下次了。

    只是才走过去,便看见了草为萤身旁插着的那柄鹦鹉洲,南岛顺手将它拔了出来,看着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剑,看向草为萤问道:“他不用了吗?”

    草为萤转头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大概是不用了,我本来还想也送他一柄的,毕竟湖里剑太多了,但是他不要,那自然算了。”

    “行吧。”南岛把那柄鹦鹉洲与桃花剑一起背在了身后。

    草为萤转头看了一眼南岛,又看向南岛身后,问道:“陈鹤呢?”

    “他还在听风台睡觉。”南岛很是无奈地道,“可能还是在上镇里和你在湖边闲扯淡。”

    草为萤笑了笑,道:“挺好的。”

    自然是挺好的。

    闲云野鹤自然什么都挺好的。

    南岛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一湖暮色,想着那处梦里的大湖。

    看湖与看湖,自然没有什么区别。